章之一——这个失去一切的世界

章之一——这个失去一切的世界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反正也不会有比这种状况更难熬的时段了吧？所以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却完全忽略了一件本不该忘记的事情。

——这个世界不会有最难熬，只会有更煎熬。

1

这是一个四分五裂的世界。

西元二五○○年的地球，如世界最初的状态一样，主宰世界的并非是人类。不过，与其说是恢复成了原始的状态，倒不如说是产生了更大的变化——在四百年前的这个世界，从天空中的破裂之处，出现了令人类措手不及的外来者。

他们以「神」与「魔」自居，一到来便是对这个世界进行了侵占，而面对这两群拥有着超越常理力量的异类生物，人类自然是连连败北，再加上那分为两派的外来者一向势不两立，被踩在脚底下的原地球主宰者的生活，也就只能用四个字来诠释——

苦不堪言。

不过，事情却没在这里便结束。

那之后的一百年后，来自于欧洲某国度的贫困地区所放射出的一样辐射，让一切都起了变化，把所有都引向了不可预料的局面。

人类改变了。

变得不是那么地依靠外来的力量，而是单靠自己的身体所拥有的一切。

因为那件事情的发生，没过多久，那些外来者便一路退到了无人的东半球，开启了「退隐山林」模式。

神魔侵略，已成了历史。

但是，人类的斗争，却始终未能停歇......

而在这乱世当中，某些异动却在暗中缓缓地侵蚀着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

这是在西半球的东南部。

充满着迷雾的天空看不到一丝多出来的光线，仿佛就连光芒也是一种烧钱的奢侈。因为见不着太阳的关系，即使现在是白天，这个地方看起来也像是夕阳过后的霞晚，虽仍看得清眼前事物，却也有点虚幻模糊。

刚刚来到这个地区的叶枫一脚踩在这个地方的土地上，顺道摆了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然后整张脸跨了下来。

尼玛......这是在搞什么？

望着面前与周围废墟一般的景物成对比、全然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某个宏大建筑物，他竟无言以对。

「这『圣殿』怎么看起来这么恐怖......有点像鬼屋，啊，不对，在这种时代居然会有人把基地房子建成城堡，还真的是很有闲情啊。」

「小叶枫，一开始就抱怨是不好的事情哦，就算是碎碎念还是会让人听到的。」

「......真、真是抱歉。」

这样也有意见？

暗自冷哼一声，叶枫装作很胆怯地反复道歉着，随即便也闭了嘴，重新看向自己面前的城堡。

这是一个叫做「圣殿」的地方，据他所知是位于西半球东南部的一个百年组织，与同样常驻在这个地区的「物演」组织齐名，皆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掠夺团体。

至于掠夺的物品，自然是物资还有食物，有时候还会包括一些人。

话说他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这还得从三天前、也就是他第一次遇见刚刚对他说话的青年——讯亦，还有另外一名金发少女那天说起。

那时的他在什么都不懂的状况下，被那两个陌生人给拖出了他原本所在的地方，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去。据悉，那个地方叫做「物演」，也就是这个地区的两个大势力之一，不过当然了，那个基地没想他面前这个这么夸张，就只是个规模面积太过庞大的地下基地而已。

虽然那个太过庞大真的不是说着虚的。

一个基地能够作为一个容纳数百人甚至达至千人的「城市」，那规模真的是很夸张。

不过想到这里，叶枫就来气。

「真是可恶啊......」

压低了声量抱怨着，他咬紧了牙齿，心里甚至已经在想象世界将那个组织的人千刀万剐了。

那些组织的高层竟然说不让他加入？还说得一脸认真，甚至带着鄙夷的视线从上往下地盯着他看，仿佛他是什么恶心的蟑螂。

不进就不进呗，反正让他在外面自生自灭不是也挺好的吗？需不需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而且还在最后用着施舍的语气对他说出那些话？

像是要帮忙他们毁掉一个大组织来证明他不是一个寄生虫这样的话，真亏他们说得出来！

「哎呀哎呀，这就是『圣殿』啊，原来长这个样子呢，我都没见过。小蕾娜，你是不是觉得很壮观啊？」

叶枫还在内心中发火抱怨，他身后某个名为讯亦的青年便转头对着在场的另一名少女开口，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只是表面而已。外强中虚，搞不好是金玉其外。」

冰冷的话语传来。

说话的人扇了扇自己身后的翅膀，缓缓睁开了那双梦幻的金色美眸，并从身后抽出了自己的长枪。

「反正无论如何，它都会毁灭。」

「真是冷淡呢，小蕾娜。」

「闭嘴，讯亦。」

「那个，两位啊......」

不属于正在对话的两人的声音插了进来，却直接遭到了无视。

「小蕾娜你这样对我说话可真是没礼貌啊，明明我是你的监护人啊。小朋友要好好听大人的话嘛。」

「该注意言辞的事讯亦你，我没有错。」

「呐，这样任性的话竟然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真是破坏气氛。应该要多撒娇，最好变成傲娇嘛，那样才有趣。」

「闭嘴。」

「请问......」

「还有，讯亦你最好做事认真一点，要不然的话小心被组织赶走。」

「耶？怎么这样啦！我一直很认真嘛，他们也不会赶我走的......不过蕾娜，你旁边有个人想说话，你还是别打断他了吧？」

讯亦失笑道，眼神瞄向了离自己不远的叶枫，即使隔了点距离，少年也是一副楚楚可怜胆怯无比的样子，但他却已经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不悦情绪。

想至此，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闻言，蕾娜呆了一下，随即转了一下头。

「我的身边哪有——呃？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话说到一半瞬间改口，少女在一刻之间像是发现了什么，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粉红，却是一瞬而逝，让人无法触及。

她看着那名正一脸恐惧地望着自己的银发少年，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在对方没有回话的状况之下又再一次开了口，话语之间带着冰冷的寒气，直冲人的内心，甚至将其冰冻起来。

「有事？」

短短的两个字。

「是、是的，蕾娜小姐。」

叶枫结结巴巴地道，双手在胸前磨蹭着，企图着寻找丝毫温暖。

没事我叫你做什么？他低头冷笑，然后继续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看向蕾娜，颤抖着双唇说：「我只是、只是想问......那个，说是要毁灭这个组织，那要怎么做？要打进去吗......」

「当然，不然只是站在外面看？」

少女淡淡的一句话瞬间像某支箭刺入了少年的心脏。

作为一个内心脆弱的人，即使在很多时候都能忍受别人的奚落，但是偶尔也会为自己受到这样的待遇而感到想要哭泣。

即便那只是一句没有恶意的话语。

吞了一口口水，叶枫握着拳头努力展露出了笑颜，扭曲的嘴角被强硬地勾画出一个正确的弧度，却在他狰狞的脸上显得很协调。

那是一张笑脸。

从某角度看过去的，真心的笑颜。

「那么，谁先进去？」

「你。」

「我......我吗？可、可是我不敢，我不敢进去啊。而且站在这里也不安全，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

慌乱地拒绝着，少年将自己的身子隐在了碎石堆里，微微探出头看着那两个光明正大站在地方「圣殿」的两人，却很不幸地被白了一眼。

最先开口的，自然是那名正在与之对话的少女。

「有什么好怕的。」

「呐呐，小叶枫还真是胆小，他们怎么可能会发现我们呐——」

讯亦笃定的语音刚落，叶枫的内心便闪过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刚要在心里大声抗议些什么，不远处便传来了一声巨响，使得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继而讶异地张大嘴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评论这件事情。

小说里那些该死的反乌鸦嘴为什么会在现实中出现啊啊啊！

叶枫很想上前去打讯亦一拳，却只能够惊恐地躲在角落里抱头。

怎么办怎么办？这次死定了！一定逃不掉的、一定逃不掉的！

心里不断重复的是这样的话，他的脑袋里尽是消极的想法。

而另一方面，在巨响之后，讯亦与蕾娜自然也是看了过去，却都是泰然自若的样子。从他们那清澈无波澜的瞳眸内倒映出来的，则是象征着灾难来临的无底黑洞。

从他们这里看过去，看到的是那「城堡」原本关着的门被打了开来。

所以在那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他们两人都预料得到。

蕾娜握紧了自己的长枪，轻咬着下唇。

「讯亦，怎么办？」

「哎呀哎呀，事情往不妙的方向发展了呢。原本是想让小叶枫自己一个人进去的，结果就变成我们要对付他们了吗？真是伤脑筋。要不然，我们先退走？」

讯亦笑笑地说道，让蕾娜很是困惑及惊讶地看了过去。

「你在开玩笑？」

「很可惜并不是哦，小蕾娜。我们先撤走吧，至于那个偷偷躲在暗处的小家伙......嘛，让他继续躲着吧，反正你不是有时也看不见他？说不定他能全身而退呢......大概。」

他说得很没良心，就犹如这件事情其实与他无关，而他口中的那个人对他来说也只是个陌生人。

可惜他所谈论的那个人，并未听到他如此的决定。

蕾娜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讯亦那一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给逼得将话吞回了肚子里，然后很乖地将手中的武器收起来，轻呼了一口气，开始了某些动作。

轻轻地蹲下身子，蕾娜将右手附在了地面上，随即便轻声低吟道：「空间转移——」

那时她所发出来的声音，就像是连接着扩音器一般，以带有回音的方式从她的嘴边缓缓朝着外围的空间扩散出去，使得原本平静的空气忽而产生了肉眼难以捕捉到的波澜。

此状一出现，讯亦就很适时地上前抓住了少女的肩膀，朝着另一边还躲着的叶枫扔去了某样物件，随即与蕾娜消失在了原地。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快到少年都没有发觉。

所以当叶枫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靠！这两个没良心的——

他有种自己这一次要是死了的话一定会化成厉鬼去找那两人算账决心！

然后，这种念头就在少年看到一堆人朝自己冲来，并意外地因为能够看见自己这个可疑人物而拿着各类奇特的武器指着他。

那些人全都一脸凶恶，让少年心感不妙。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徘徊在我们『圣殿』的外面！想要来抢东西吗！」

某喽啰对着他大喊着，让他只好连忙很用力地摇头以示自己的清白。

他不是来偷东西，而是来执行不可能的毁灭任务的。

那人自然是不信他，扭曲了那张原本就不怎么样的脸，那位凶神恶煞的人就已经将武器抵到了他的喉间。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大伙儿，我们上——」

你都已经这样了，还上个屁啊啊啊！直接插过来我就死了好吗！

叶枫在心中大喊，却是仍旧不断地摇着脑袋，甚至开口求饶，只希望自己能够不就这样莫名死在这里。

「不、不是的......我真的不是来偷东西的——别打我，我真的不是来偷东西的......」

「谁信啊！」

「啊！」

叶枫的腹部被踹了一脚，痛楚瞬间通过他身体各处的神经传入了他的大脑，让他在一时之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痛。

很痛很痛。

他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因为别人根本将他当成了空气，又有谁会打他呢？

脑袋嗡嗡作响，其他人打过来的拳脚似乎都在这一刻被他隔绝，他已经感受不到痛了。

他只想哭。

..................

............

......

「住手。」

一把分不清楚男是女的嗓音，忽而闯入了他的无声世界。

身上原本的疼痛神经立刻回到了他的身上，在那些人停下了对他的拳打脚踢之后，他所感受到的便是负伤时的那种麻麻的感觉，就连动一下都会觉得痛。

不过，这并不能够阻止他抬起头看向那个阻止了他被继续凌虐的人。

而一抬头，映入他眼帘的，便是一名长相清秀可爱的小小少女，头上顶着金丝双马尾，头发长度一致碰到了她的腰部，而在那整齐的马尾之上，还有着一对毛绒绒的猫耳，令这名少女看起来甚是灵动。

不过，她那双死气沉沉的瞳眸却让她的那一丝生气化作了尘埃，随风而散去，最后消失无踪。

......

这个人......这个人是......

无心去探讨少女的眼神，叶枫张大了嘴巴，对于眼前所看到的事物感到震惊。

内心里除了震撼，还有着打自真心的想念与激动。

那是一种让他不敢触及却又渴望碰触的感觉。

「洛......洛洛？」

即使，他的那一份激动在一刻之内，就被他的理智给强压了下去。

脑海中的某一幕让他很肯定，这个人绝对不是他的妹妹。

——因为他的妹妹已经在几百年前死在他的面前了。

想到这里，叶枫连忙甩了甩头，接着将脑袋低下，掩饰着连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差的脸色。

那名少女淡淡地看了叶枫一眼，眼神仍旧是没有一丝波澜，简直就只是像一颗镶在了美丽人偶脸上的玛瑙。

半响，她才将视线移开，转身迈开脚步要离去，还不忘对着那些出来打叶枫的人们发话。

「将他带回来，最近组里的人不够用了，他刚好可以拿来充数。」

闻言，那些人都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对少女下达的命令感到质疑，但很快的他们也就回了神，恭恭敬敬地对着少女的背影行了个礼，齐声应下，随即其中的两人便将跌坐在地上的叶枫架了起来，拖着他朝着他们的基地而走去。

少年被两人抓得整个人悬空，却没有挣扎，只是放松着身躯，像是已经无力了一般。

透过自己额前的发丝间隔，叶枫半闭着双眼看向了那几乎要淹没在他眼前人群中的少女，垂着的手缓缓收紧。

虽然不是......可是真的好像、好像洛洛......她真的不是吗？

内心有种自私的祈愿，他真的很希望这名少女就是自己的妹妹，就是他那个天真无邪的洛洛。

心脏传来了窒息的感觉，那种阵阵的绞痛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就这样死去也无所谓。

身上的疼痛还在继续，那些抓住他的人并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温柔，因此他的身体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痛。

刚刚那些人虽然并没有打他太多次，但是每一次的攻击都是属于很认真用力的那一种，每一次所造成的伤害及痛楚都让他感到无法呼吸。

「洛......洛......」

叶枫唤出了自己妹妹的名字，再度留恋地看了那个背影一眼后，便因为内心繁杂的思绪及身上所收到的伤害而陷入了昏迷当中。

眼前，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

2

那是距离现在有三百年的事情。

那时候神与魔侵袭了这个世界已经有大约一百年的时间，而人类的数量也剧烈减少了一大半。

当时的人类已经不是主宰者，而是新来大主宰的脚下蝼蚁，无论做什么都是不被允许，即使那个想要做的事情，是生存。

只要一有欲望就会被毁灭，只要一有动静就会被夺走性命——人类当时就差不多是在这种状况下生活着的。

那时候的他们，就只能够在黑暗与绝望中祈祷着奇迹的出现，能够将他们救赎。

——只要不是人类就好了，只要不是人类就不会受这种苦了吧？

当他们看着旁边的动物正受到那些外来者的眷顾的时候，他们无一不是那么想，却不知道这样的期许所带来的后果，竟是永远失去自己的身体。

二二○五年，欧洲某百年实验室爆发了一场意外性的辐射，在一个小时以内瞬间覆盖了整个地球，洗礼了所有的生物。

然后——

人类的身体产生了浅显易见的变化。

蕾娜现在感到很焦躁。

站在距离「圣殿」稍微有点距离的、还未倒塌的某某危楼的楼顶，蕾娜用着望远镜观察着叶枫那里的状况，从少年被打到被抓的状况她都尽收眼底，也为此而感到焦急。

在那些人的身影全都没入了「圣殿」大门并将那扇大得夸张的进门关上以后，她才转头看向身后还一脸悠哉地喝着水的讯亦。

「讯亦，他被抓了。」

她拼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是那么地着急，但快速的言语方式还是让青年发现了她现在不安的情绪。

讯亦笑了笑。

「我知道。是我故意让他被抓的，我在走之前扔了个曝光器在他身上。」

「什么！讯亦你——」

蕾娜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完全无法消化青年告诉自己的这件事实。

讯亦是个怎么样的人，她一清二楚，所以才会常常看着他去做那些大胆有风险的事情，可是现在......竟然把还尚未对这个世界有更深理解的叶枫给推下了火坑，这一次她真的是不能够理解！

她很想打人，但是在她伸出手之前，讯亦就已经闪了几步远，对着她露出了一种令她深感不快的诡异微笑。

「我这么做可是有考量的噢，小蕾娜。」

「嗯？」

「嘛，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是怎样啦？你只要记住放心就好了，不要管这么多。」

「可、可是，那家伙——」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打断了少女即将说出的某些对那名少年的贬义，讯亦双手环胸，随即转身。

「不过他不会有事的啦，放心。更何况有事又能怎样？要在世界活下来，唯一能靠的就只有自己了，要是他没有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我觉得弃掉了也没差。」

轻描淡写的话语，字字针对着的却是正确的价值观。

蕾娜瞬间觉得自己无法反驳，只能够将话吞回自己的肚子里，继续担忧地看着「圣殿」所在的方向，黯然沉默。

......

昏暗的天空，渐渐陷入了无色的黑。

黑夜，降临。

3

叶枫从黑暗中醒来。而当他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令他感到绝望的黑色。

「唔......好、好疼啊......」

用双手撑起仍旧有着痛楚的身子，他已经不敢去想自己的身体就经受了多少伤。他坐起来后，便摸了摸身上最痛的腹部，在漆黑中轻抚着，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那个部位。

真的很疼，搞不好淤青了啊，这算不算一种内伤啊？

这样想着，他这才懂得看向前方，然后愕然。

这里很黑很黑，真的就像是被密封了的空间一样，但要是往旁边看的话，其实就会发现其实这里一点都不黑。

看得到物品、看得到人的身影——当这些都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的时候，任任何人都会认为自己的所在的地方是亮着的。

至少，什么都看得到嘛。

「嗯......你、你醒了......」

苍老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感到亲切。

现在呈现在叶枫面前的，是个热闹非凡——也许该说是，有着很多人的景象。

他的面前真的有很多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虽是各色人物，可所有人的双眼都是处于无神的空洞状态，令人不禁想要深入想下去：他们是什么人。

不过在这之前，叶枫比较疑惑的是现在的他，正与那些人隔绝着。

他们现在的状况，就像是古代那些囚犯被关的地方一样，不同的人被分到了不同的牢房，而这些所谓的「牢房」也只不过是用数根铁柱来隔绝，中间还有着很大的间隔。

而叶枫所在的这个「牢房」，则是有着两个人。

一个是他，一个就是刚刚说话的人。

那是一名穿着破烂衣衫的白胡子老头，一脸和蔼可亲的样子，令人感受不到压迫感。

「这里是......哪里？」

摸着伤口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不由得这么问道，而他问的人，自然是那个刚刚跟自己说话的老人。

只见那名老人笑了笑。

「这里......是『圣殿』的奴役房......小伙子......你没事吧？」

「哦，奴役房......咳咳，什么？奴役......房？」

叶枫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差点窒息。他听到了什么？

奴役房？

这怎么怎么听都令人感觉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这里是奴役房，为什么我会在奴役房......嗯，这么说来好像——」

他忽然想起在他昏睡之前，那名长得极像他妹妹的少女貌似是说过他们「圣殿」什么人不够了，要他来充数。

不会吧？

叶枫的嘴角明显抽了一下，不祥的预感瞬间充斥于整颗心脏。

果不其然，只听那名坐在他面前的老人咳嗽了一声，接着对他说：「你是新捉来的吧？咳咳，年轻人不要那么固执，就屈服吧。这样可以少受一点苦哦......小伙子......」

对于老人的话，叶枫不明所以。

这位大爷你在说什么？什么固执屈服的？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是终是没说出任何话语，而是陷入沉默。

良久，叶枫才总算抬起头，看着老人那张慈祥的面容，腼腆地搓着手心，用着比蚊子的声音还小的分贝开口念叨了几句，让他面前的人皱起了眉心。

「小伙子......你是在欺负我、我老人家耳背吗？年轻人......这样玩弄老人......真是没教养......」

「......」

「罢了罢了......我不跟你计较......先说说，小伙子你为什么那么固执啊？」

「固执？我？」

叶枫疑惑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还是无法理解老人话中之意。

「我、我做了什么吗？这位......爷爷。」

叫爷爷应该没错吧？

「别乱叫......乱认祖宗的家伙......」

「哦。」

原来叫爷爷是错的，我记住了。叶枫暗自记在心中，却也在暗中冷冷地望了那名老者一眼，不屑地轻声一哼，接着又不着痕迹地将那副鄙夷的表情收起。

当他抬起头，那面上已是尊敬的神情。

「那个，为什么说我固执？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你当然很固执，咳咳！如果不是太过执着......你怎么会和我关在一起？你应该会过去其他人所在的地方......」

「什、什么意思？」

「真是个听不懂人话的年轻人......这里可是牢房啊......你看看你看看，其他人所在的房间不是都没锁吗？只有我们这里是锁的！这里是专门关......不服从的奴隶的地方啊。」

老人这样说着，叶枫顿时明白了很多事情，不过还是偷偷嗤笑了一声。

大爷，说什么年轻人怎么那么固执，既然你也被关在这里，那你不就是个老顽固？

当然，这样的话叶枫是不可能说出口的，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叶枫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不过有件事情他还是要澄清一下。

「我、我都昏过去了，怎么服从当他们的奴隶？」

「小伙子......真是没骨气。」

「......」

可恶的老头。

自相矛盾个什么劲儿？

「对了，小伙子，还没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老人忽而转换了话题，让叶枫只能强硬将想要骂出来的心情压下去，然后正色回答。

「我叫叶枫。枫叶的叶，枫叶的枫。」

「啊？枫叶啊......真是好听的名字。」

「呃，是叶枫，老先生。」

少年纠正着。

而在这时，外面也传来了一阵异常的脚步声，在叶枫没有发觉的状况下以缓慢的速度超他们这个方向接近着。

走过来的，是一名少女以及跟在其身后的两位高大壮硕的男子。而那名走在前面的清秀女孩，赫然是之前那个喊了一声便让所有人停下对叶枫的拳打脚踢的人。

他们的脚步声很响耳，可是叶枫却始终没注意到。

直到他们走到了他所在的牢房跟前后，叶枫才从对老者的无语当中回过神来，接着看了过去，在视线触及到少女的脸庞后，内心顿时浪潮澎湃。

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整个人僵住，脸色苍白如纸。

少女无神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着，将他整个人都看了遍，随即才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

「五月大人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找打吗！」

见叶枫不说话，原本站在被称为「五月大人」的少女身后的壮汉便大声嚷嚷起来，那凶恶的模样以及骇人的杀气，让全场瞬间陷入了死寂，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名可怕的阎王。

但事实证明，他就只是个比他们这些奴隶高上一阶的普通仆人而已。

只见五月空洞的视线扫过了他一秒钟，他便立刻胆怯地闭上了嘴，垂下脑袋后退一步。

少女已经重新看向了叶枫，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而那名当事者，则还在调整着自己混乱的内心。

她不是洛洛......并不是的......叶枫，你要冷静！他这样对自己说着，但是看向少女的眼神却始终没有改变。

带着淡淡的怀念和欣喜若狂，就像是一个找回了自己心爱礼物的小孩子。

无法说出任何的话，他就只想这样看着她，不过——

他也知道自己不可以这样，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抬首面对。

「我、我叫叶枫。」

「......叶枫吗？」

五月顿了好一阵子，毫无表情地往上看着，细细地品味着少年道出的这个名字。

「叶枫是吗？你......可愿意归顺与我？为我方效力？」

「......」

这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是古代那些兵马交融后什么什么将军还是有用的人落在敌方手上时的剧情？

「我能做什么？」

「奴隶。」

好、直、白。

叶枫的脸部抽搐，真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态来消化少女的直率回应，又基于五月那张脸实在太过让他无法专心，因此也只是呆呆地「哦」了一声，接着与少女展开了无声的对峙。

不过其实要别人当奴隶需要问的吗？

奴隶不是应该直接把人带到某个地方去就直接施暴让他做工？

少年很想问一问，可在酝酿了良久以后，他说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

「那奴隶......要做些什么？」

呃啊啊啊，我到底在问什么蠢问题！好像是在公司面试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的工到底是什么一样！

「这得看个人以及排程。依照顺序，你应该是挑粪的，不过这个每个月都会换一次。」

少女万分平静地说着，好看的脸颊并没有任何变化，就连美眸之中也无限期些许的波澜。

......

挑、粪。

这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的职位——呃，不对，这好像不算是职位。

对于此，少年无需去注意任何人都能够听到隐隐约约从其他「房间」传过来的笑声，使他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脸红。

「......只能够挑粪？」

呜呜呜，能不能换一个啊？

「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都说了一个月就会换一次——但是如果你不想做这个的话，还有另外一个工作现在空缺。」

「什么？」

「挑尿壶。」

「谢谢这位大人对我这个奴隶的超夸张宽容，我还是挑粪！」

总感觉尿会比粪多，还是挑粪比较不亏！

叶枫站直身子，心里是千分万分地不想要接下这两样工作的任何一个，但是自己作为一个奴隶还要挑三拣四，这实在很不妥。而且，现在他的内心还有一个很深的疑问。

「这位大人......」

总感觉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好像很蠢，会不会被人笑？那样最能够感觉很尴尬，但是要是不问的话心里又憋得慌......

这里并没有网路匿名聊天这种能够让叶枫毫不顾忌地发问的东西，所以要是他不问本人的话，或许得不到答案，但是他又有点害怕说错话被嘲笑。

「所以你真的要来当我们的奴隶？真是奇特，竟然有人第一次就答应了。」

「我......我想......」

「我还以为你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受到那个老人家的蛊惑......」

「那个、我想......这个......」

「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少年支支吾吾半天，五月总算发现了他原来是想要说话，便微微皱眉地作出了让步，接着沉默等着他说话。

周围安静下来，叶枫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他感觉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这样的感觉让他有着些许不安。

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怀疑着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少年不晓得自己究竟晃神了多久，只知道当他脑袋陷入一片空白后想出来的解决方法，就是很不礼貌加大胆地对着五月勾勾手，示意她靠近。

好啦好啦，虽然真的很不妥，但是这样至少人都不会嘲笑他了？不可否认，他保持着的是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心态，可令他震惊的是，少女竟然真的如他的意靠了过来。

也许，他只是害怕他人对自己报以的那种嘲讽的目光吧。

靠到了少女的耳边，叶枫还是犹豫了一下。

「那个......其实你们，到底知道『奴隶』二字的意思吗？」

纠结了半天只为了这种无意义的问题，实在是一件不合逻辑的事情。

可是他并不能够控制自己想要发问的心，这应该算是他从小就有的坏习惯，又或者说是个良好习惯。

因为太过于没存在感，因此要努力让别人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能做的就只有常常发问，让别人记起他其实还在。

虽然他现在问出来后还是很后悔。

呃啊啊啊，我到底是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啊！

果不其然，不止他怀疑了自己的决定，就连五月也对他问出来的事情给搞懵了，一副不知道他此番疑惑有何意义的样子。

「不就是帮人做工的人？」

「......你确定是人......不是狗还是什么奇怪的烂东西？」

「什么意思？人就是人啊，而且奴隶不是一种事业？」

说到这里，五月忽然露出了不悦的神情，却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而已。

「还有，怎么可以把人说成狗？」

「奴隶原来是一种职业啊......」

叶枫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在这个时代，奴隶是一种职业哦？他还以为是一种身份的说。

「那个，你们会对奴隶进行什么奇怪的刑罚还是莫名其妙体罚吗？像是他们工作到一半累瘫下来，会不会用鞭子抽他们什么的？」

「不会。」

「是吗？」

少年闻言，松了一口气，可少女下一秒说出来的话语却让他很想把那口气给吸回来。

「只是停一分钟少一顿饭而已。好了，既然你没问题了就快点出来做事。」

......

这根本......还是以前的奴隶制度吧？

叶枫无暇思考，只因他已被那两名壮汉给从牢中扛了出来，接着在十分钟后开始了她的挑粪工作。

而那名原本坐在叶枫不远处的老者则是安静地看着少年逐渐远去的背影，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而那抹笑，竟让他原本看起来苍老的面容一时间年轻起来，仿佛他就是个年纪不大的人。

「真是有趣的人呢。」

苍老沙哑的声音，已然不复存在，就连他周围其他房间的人也停止了喧闹与动作。

时间像是被禁止了般，除了老者还在正常地呼吸，其他人甚至是空气，都凝固在了原处。

「唉，这个能力真是......为什么就不能是战斗力偏强的那种超华丽异能呢？」

咕哝着，从他嘴里溢出来的声线，是属于年轻人的声音。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真是令我没想到，『圣殿』竟然变成了现今这个模样......」

老人皱起眉心，略显怒意。

「到底是谁在搞鬼？」